孩子中考前一天放假，我请假在家给他做饭。他拒绝了，说他自己会做，也可以点外卖。我说，让老母亲沾把陪考的光，提前歇一天吧。

那一天躺在沙发上，小说、电视剧都看不进去，心跟长草了似的。破天荒地觉得孤独，想和谁聊聊这烦乱的心绪，却没找到合适的人。

如果去上班，混在人群里忙乎，就没空胡思乱想了。念头涌出的片刻，接到同事发的小视频。受安排考场影响，各中小学都停课放假，五个同事家的孩子都汇集到了办公室，连吃带喝连蹦带跳。就看三秒钟，我头皮差点儿炸了。幸好没去。

到晚上，微信短暂热闹了一下，亲戚同事纷纷发来祝福。没觉得准备陪考有多累，各种感谢的应答让心累了。

考试期间，我准备的菜式跟孩子的作息时间都与平常差不多，极力伪装泰山压于前而面不改色，追求一个泰然自若的状态。心里想的是：“赶紧考吧，早考完早轻松。”

考场附近交通管制，家长们在校门警戒线外面挤得水泄不通，哪怕考生进入校园，也都不愿离去，还有趴在墙栅栏上的，坐在墙根儿底下的。不同的面孔，相似的表情，皆焦躁不安。一看到他们，紧张气氛就上来了。

有三个女学生要进考场，可手里捧着一堆路边免费发放的纸巾、扇子、眼镜布、宣传单，没地方放，还找不到带班老师，急得直跳脚。

有个男学生原地打转，在T恤衫上摸来摸去，一脸惶急跟他妈说自己手机丢了，让他妈妈快点给他打个电话。他妈妈着急慌忙地打开手包，打算拿手机，抓了好几把，愣是没拿出来。我提醒男学生，摸摸裤子口袋，他听话去掏，手机果然在那里。我安慰母子俩：别慌，镇定些。母子俩没顾上回应我，脚步匆匆地离开了。

有一位妈妈勇闯警戒线，理由是孩子回家取准考证去了，她要代替孩子去考点前排个队。保安毫不客气地让她离开，毕竟考试还是得孩子自己来。

有一位爸爸也十分勇猛，嘴上高喊着“快让让，我要过去”，双手跟划桨似的大力拨拉着开路。被拨拉的人们不乐意，这位爸爸解释说：“孩子没带水啊，快让我给他送进去。”

我原本打算把孩子送进校园就回家歇着，准备午饭来得及。爱人不愿走，非说在外边守着才安心。可干站着也太无聊了，所以我们在校园四周转了转，踩了会儿健身器材，围观了老头玩麻将，看了各种招住宿生的小广告。因为之前没去过附近，一度在小区里迷路，转悠好久才找到出口。

炎炎烈日，空气闷热，浑身难受。一看时间才一个小时。何苦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四处徘徊，我想打道回府了。爱人说孩子在里面考，家长在外面烤，主打一个感同身受。我不屑这种自我感动的论调，若我考试，知道我妈在外面挨晒，我会压力山大，着急考完出来解放她。

“咱别让孩子担心，让他安心考试吧。”我劝爱人，爱人说：“一个小时我都等了，现在半途而废显得我不够爱。我要坚持下去。”那天晚上，爱人的微信运动步数两万多，呼噜打得跟响雷似的。

第二天，爱人又在考场守了一上午，下午突然溜回家了。我笑话他“半途而废”，他说手机快没电了，得回家充满电。合着，他口口声声的“爱”有多少，取决于手机电量有多少。

看家长们的朋友圈，孩子成绩拔尖的，家长发了游戏机图片，配字：“万事俱备，只等考完。”彰显出胜券在握的信心。孩子成绩优秀的，家长拍了陪考现场，兴奋劲昭然若揭。孩子成绩普通的，家长毫无动静，不想主动透露孩子考试的信息，伪装平静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。我属于后者。不过，该给孩子的不能少，我悄悄地定了电影票，买了鲜花，准备了丰盛的晚餐，迎接孩子归来。

至此，陪考结束。